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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次见到许浓是在长海的雨天。春末夏初的时分，日照仍然少得可怜。阴雨天，海边钴蓝的色块混着铅灰，含混不清的浪潮像悒悒不乐的泅水人，倦怠地渡向岸边。金郁坐在海边一整天，只无所事事地看窗里窗外的世界。

隔着条过道去看窗外，室外的色块更模糊。蓝灰混在一处再打上道道蜿蜒的雨痕，面目全非到像画家废纸篓里亟待销毁的潦草画稿。室内光色暖融，室外阴阴惨惨——无非是人类抵御自然的手段，靠光色来麻痹低气压下的神经。明知雨天里喝冰咖啡极易腹痛，金郁还是乐在其中，啜饮混了酒精的特调饮料，乐观地想：若是这杯下去不能带来肠胃绞痛，那么酒精总能为这副躯壳短暂地取暖吧。

二选一的选择题落了空，既没有肠胃绞痛，也没有取暖成功。酒精带来了另一个副作用：心跳失速与眩晕，心脏都像落到肚里咚咚咚咚地跳，下腹被迟来的火缓慢地烧。顺便把许浓送来了。

海滩边的小店在雨天只开了零星几家，他是从店门紧闭的前边走过来的，一个不速之客撞进金郁的视线。年轻男人撑一把长柄伞，潇潇然进了门。金郁挪开了视线，假装观摩着他旁边橱柜上摆放的咖啡器具与豆子。余光里男人收了伞，动作间逸散了一地的水，他低声用日语跟店主说抱歉。

沾满雨水的伞面折射出一抹暗调朦胧的紫，孤零零落在地上，仿佛夜间行走的兽，有着最鬼魅的眼睛和与黑夜契合的柔顺皮毛。和他一样，是头美丽的野兽。酒精让心脏鼓噪着起搏，金郁偷窥着落座的人，以佐证自己对他的判断。那天许浓穿件淡蓝色的衬衣，半捋起衣袖。跟金郁不一样，他看起来并不怕冷，雨天只穿薄薄一件。他从外面进来时，雨的指节滑过伞骨，激流滴答，打得伞面一阵颤栗，锋利的弧刀将雨流切断。年轻男人的脸在散乱雨珠的高速运动里影影绰绰，好一幅撑着伞的男人。他这样走在路边着实醒目，一派书卷气的矜贵。撑伞也像淋湿了，混在随性风盛行的长海边独树一帜。但这是长海，做什么都不奇怪，冷漠的行人并不会关心你是否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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