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27853-M-沈，是在太行山采石场的一支液氧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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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石

文/默雨

我第一次见到27853-M-沈，是在太行山采石场的一支液氧罐上。华北的夏夜里弥漫着潮湿的空气，其中不知是汗珠，还是白日里淅淅沥沥的降雨。我不愿在这里多呆：气温热的难耐，因为这里是无数热交换管的交汇处。我从北京都来，乘着一辆我已经忘记编码的列车。与其说是出城，我感觉更像是下山。在山林里生活太久了，离开的时候，我感到灵魂失重。列车沿着纤细的轨道，如同巨树的根须，从这座混凝土砌成的森林之中逃离，然后汇入逆行的时间之中。

归根结底，我是不敢离开城市的，但这次我必须出去。我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北京都，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按照近些年一些城市学家的说法，这叫做城市的生态化：当城市变得足够大，它的功能就变的愈发全面。当人口数量和面积达到一定程度时，这座城市某种程度上，就成为了另一种生态群系。就像平原人到高原会有高原反应一样，在城市里长大的人并非不愿意离开，而是不能离开。在城市外长大的人，能不能进入城市呢？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我遇见27853-M-沈。

汽水馆里，他和大多爆破区的工人一样，灰蒙蒙的一身，好像褪色了一般，感觉要融化在人群里似的。我离开那个大罐子改造的汽水馆，走了几步路，一眼就看见他了：他坐在一只黄色的液氧罐子上，那罐子很长，但不高，生满绣迹，一边的闸门胶垫被酸雨腐蚀了，一股股浓厚的白色雾气从中涌出来，向上漂浮，将他身体的一半笼罩起来。月亮只有一半，在这片液氧凝成的水雾之中若隐若现。他右手拿着一支笔，蜷起一只腿，把那块裂屏的平板电脑放在膝盖上，好像正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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