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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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水声。滴答、滴答，来自天花板边缘那块破溃的水管，灰绿色的藓在这种粘连着死气的滋养下生长起来，包裹住了尖锐的塑料断口，绵延的水声像某种有规律的、急迫的催促。头顶有一只孤零零的灯泡，被一根麻绳拴着，晃晃悠悠地挂在半空，玻璃弧里有几点黑糊糊的影子，克里斯蒂安眯起眼睛，花了一段时间才辨认出那是一堆死掉的虫子。

水仍在滴，一下下，克里斯蒂安额角的神经随之突突跳动。一个损坏水管导致的漏水，在这种情况下被扭曲放大成一场漫长且难以忍受的酷刑。

克里斯蒂安的四肢都被紧紧地捆在金属椅上，面前竖立着一面巨大的玻璃，……他几乎避免去看那面玻璃，并因此感到烦躁，将注意力过度集中在水声和灯线上就是其中一种表现。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份逃避是毫无作用的，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被亚热带的空气烘到暖热，但心脏却旋转着坠落到最冰冷的深渊里去。

他闻见死亡的味道，同时几乎是逼迫着自己转动眼珠、将视线投向玻璃对面的那个身形上去。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

那是个和他比起来要小一号的家伙，被绑成了同克里斯蒂安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把四脚都牢牢焊实在地面上的金属椅子成为了困住对方的囚笼。那人垂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额前一簇头发曾被挑染成金色，时至今日又褪成了由白色、棕色和红色混杂而成的、怪模怪样的一团，有些同事劝他去补色，更多人则是在一开始就叫他不要去捣鼓头发，而克里斯蒂安只是觉得可爱，像一只足够鲜活自然的杂毛狗，每次利桑德罗那样跑过来，快乐地跳到自己身上，热乎乎的鼻息全都喷洒在克里斯蒂安的颈间，那感觉就如拥抱住了一只向你奔来的小狗，满心满眼都是由它赋予意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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