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为自己开脱，但在那种情形下，丧气总是难免的，精神错乱也是极有可能的。

-----正文-----

“先生们，下午好。在讲述我和里斯特中士的事之前，我得先介绍一下我的家人。我父亲德雷尔·杜兴，生于1902年4月12日，死于去年十二月，据说他是在圣诞节给活活渴死的。哦，您们不必显得如此惊讶，这事在布亨瓦尔特很常见。更何况是我父亲自己不识好歹，不好好当个历史老师，非要去搞什么抵抗运动！我的母亲，迪文·杜兴，比我父亲晚三个月出生，也比我父亲晚三个月死去。就在今年二月，她去给我患风寒的妹妹找医生，结果遇上几个德国兵……先生们，我就不往下说了，您们这些有能力有人脉的人，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女儿或母亲遇上这档子事的。就这样，我的妹妹，六岁的诺艾尔，可怜的小天使，等不到妈妈和医生，没几天就在我怀里上了天堂。死前她一直嘟囔我的名字，小手紧紧捏着我的衣角，我揪心地回应她，她突然喊了句‘妈——妈——！’，声音响亮清脆得让我以为她根本没生过病，等下就能站起来玩她的小布偶呢！可我们的小诺艾尔呀……唉！先生们，人的生命就是这般脆弱，那句‘妈妈’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一歪头松开我的手指，也走啦！

“而我，皮埃尔·杜兴，今年十八岁，独自一人操持了我家人的葬礼。哈，先生们，您们的赞叹会让我得意自满的，我并没有多厉害呀。这事很简单，有三口棺材和一把铁锹就行。不过，因为没有我父亲的尸首，我便只能用他的书来代替他，可没想到书太多，下葬时居然把棺材压坏了！书一股脑儿地掉到刚挖的坑里，洁白的书页一下就沾满烂泥。我害怕我父亲会责备我又不珍惜书本，赶忙闭紧眼等他的棍子。先生们，我必须要说，我父亲打人，保管叫人三天下不了床直喊疼呢。我等了半天，一直等到天黑开始下雨才记起来，我真是哭糊涂了，居然以为鬼魂能抡得起棍子！就这样，我给他们下了葬，立了碑——这墓碑上的生卒年也是我自己凿的，我自小就爱摆弄石头——随后边和他们道别边填土。等雨不下了，这葬礼也算结束啦。小而窄的墓碑就能刻下我家人一生，薄而轻的棺材就能装进我全部的家当，现如今，这奇观在别处可不多见，是我们法兰西专有的浪漫，浪漫啊——！哦，那边的先生，请不要昏昏欲睡！当然了，您们会觉得无趣，几个小市民的死太常见了。我的朋友兰伯特、查尔斯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事，兰伯特没了哥哥，查尔斯成了孤儿。但他们同我不一样，他们正常温和，猫咪般无害地活着，可我，如各位见到的那样——‘极度癫狂、异常残忍地杀害可敬的里斯特中士’——成了杀人犯。接下来，先生们，烦请您们赶跑瞌睡虫，听听我这么做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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