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正文-----

2020年7月14日

行止：

展信佳。

我提笔写信的时候，觉得笔下相当滞塞，大概如今我除了在文件上签名，其他时候并不太乐意用这种传统方式来交流。

你看，我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和你说，到头来，却只能干巴巴的问一句“方子平安否？”。我不知道你乐不乐意听我说，但毕竟我还是写了，你无法打断我。如果冒犯你，请不要生气。

两个月前，我在欧洲谈国际法案，看到了你的庭审宣判结果。半年不见，你似乎清减了许多，添了华发，站在台前，手臂上搭了件欲盖弥彰的黑外套。我忽然恍惚觉得，我看到了你过去的幻影——得有二十年了吧，我不太记得清了。当年你也是那么站在台前做答辩，讲项目，那风度，台下的女生都快叫疯了。我在台下看你，一看就是这么多年。那时我们多干净啊，记忆还残留着，像老照片，蒙了层灰白的外壳。

以前我着实觉得你这是自苦，你业已退了二线，但凡把你仅剩的一点良心抛了，本着宽容的胸怀，睁只眼闭只眼，谁来揪你的错误呢？我听说你在纪委来“抄家”前，把证据亲自叠好放柜子里，我过去真是觉得这是你身上那股文人劲儿在作怪。

但当我看到你在庭审的身影时，我忽然隐隐摸到了什么。我不能也不愿把你这解释为“良心发现”，镜头时刻盯着你，你站着，那么体面，那么平和从容，细碎的光从眼里漏出来。这大概是某种对过去的释然，说是“自囚”，却也不准确，党纪国法，白纸黑字，那些诉讼，总不是假的，你这么多年走过来，要真能“片叶不沾身”，断到不了今天的权势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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