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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约莫是年三十的子夜近了，外面的爆竹未见着停下的间歇。那猩红的光顺着窗沿往家里蹿，烧成一片，和春晚一起扰得人头脑发昏。我不想看，往厨房瞅：我这边帮着我家母拾掇蒜，那边我媳妇和她聊得正开心，两个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

我是恐惧这热闹劲的。若是这做错了，那里不合规矩了，显得这么老大一个男人，都成家立业了，还未免太过于畏手畏脚，抑或是幼稚鲁莽。

看到家里这般和睦的景色，我又念想起办公室里那群愣头青艳羡的恭维：“好啊，家和万事兴。”

“哪里哪里，”要是你们不吵着月底加钱，我活得更滋润，“退一步天下太平，什么事过不去啊。”

“是啊是啊。”怏怏应和着，一个个悻悻地回了工位。我瞅着那群人没劲了，转过身照例是要轻啐一口的：腰杆子挺这么直，年纪大就闪着腰。

这么想着，就听见一声咳嗽。

家父压了压老花镜，也不看我，干枯的右手锤了锤膝盖；屁股在沙发上挪了几寸，复而又悠然地看起报纸。我晓得这是埋怨我刚才走神没听着什么了，只好舔着脸问了声：

“父亲，可有什么事啊？”

他照例是要装作没听见的，抖了抖报纸。

“父亲，可有什么事啊？”言辞要再恳切些，此时还要站起身子。

唯唯诺诺地等了几分钟，他清了清嗓子——这也是不能漏出面庞的——信手指了指桌面：他是要儿子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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