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知道，写作原来是一件这么残酷的事情

-----正文-----

在阅读李秾最后的小说之前，张净是料不到自己会如此的疯癫。

从翻开那沓稿纸的第一面，翻去了写着“败坏青年”四个大字充当封面的第一张纸后，从开始阅读正文的第一行字开始，张净就逐渐失去了对自己表情的控制。

李秾注视着张净，任何一个人注视着张净，都能看到她坍塌的过程。人们看到她的眼眶里不断滚落出泪水，这些泪水是自喉舌处流上来的，是从她血液里分离又汇聚到一起的，是从她的脊柱里拧出来的，拧毛巾那种拧法，完全把血肉榨干了。历史里上一次这么哭泣的人已经因为哭泣化成了原野里坚毅孤独的岩石而永远留存在神话与先民的记忆里，成为自然里的一个幻梦。张净终于意识到人体的器官具有其他的意义，或许人生来拥有双眼就是为了泪水满涨，张净的双眼是解冻的河流。

李秾的内心充满坍塌，她仔细阅读张净脸上那肌肉的抽动和泪水的轨迹，忽然发觉这一切都那么陌生。她那张脸上所有李秾熟悉的细节，眼角的细纹、浓密的黑眉，松树的肌理和水草的秀丽，琴弓般的鼻梁是她脸上天地的连通的之桥。从任何一个角度，在任何一种光线下李秾的目光都亲吻过她的脸，此处就是李秾的故土。然而在张净默然流泪的时候，她仿佛杳无音讯的旅人回到了面目全非的家乡，李秾竟然在自己心中的诞生地迷失了。张净的鼻梁原先是这样和她的眉弓构成连绵的山峦的吗，没有任何山峰和植被的山川，山川在震动着，那闪着微光的皮肤下龙骨般的形状在轻微的震动。她脸上的结构仿佛在深渊之上崩塌。旅人的眼睛在回忆和现实之间穿梭错乱，于是顺着张净的一颗眼泪离开了她的脸颊，仓皇地结束了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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